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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58TXT > 现代言情 > 天堂隔壁 > 分章完结阅读16

过了些天,两人的伤基本没有大碍,我白天去扎巴店里帮忙,傍晚等柯兰过来,一起收摊儿吃东西。dangyuedu.com吃完东西提着啤酒坐在二道桥市场边上,瞅着一大堆人跳新疆民族舞。

一到傍晚,就有本地维族老大爷围成一圈儿坐在地上,吹着喇叭,弹拨冬不拉之类的维族乐器,击打各种型号的手鼓。本地姑娘小伙,还有一些放得开的游客,都喜欢上去跳。

扎巴看得高兴,拉起柯兰也上去跳。他俩双臂举过头顶,腰身随着节奏扭来扭去,脚尖不停点地,极富维族特色。夕阳落在他们身上,形成一对意味深长的剪影。

望着幸福的扎巴与柯兰,感动不已。

所谓幸福,或许大抵如此。

回到旅社,那份感动仍然波涛汹涌。

想了想,跑到前台,给家里睫毛拨了个电话。好久没人接,只好作罢。

又给酒吧拨电话。奶茶接听,说一切都好,叫我别挂念。找皮子,不在酒吧,不知道去哪儿鬼混了。放下电话,呆呆在院子里坐了好久。

忽然发现如果有一个人在心里牵挂着,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呵?

兀自悲哀了一会儿。

一天扎巴突然打算下乡收购货品。

我申请加入,他欣然同意。租了辆破旧不堪的小货车,把旅途必备品扔上车,告别柯兰,一大早出发。计划环绕塔克拉玛干沙漠西北边缘,沿着与塔里木河平行的方向一路前进。

他受我影响,开车一定要听音乐。我放上涅磐的。扎巴问是什么乐队?回答叫涅磐,主唱已经自杀。他说难怪,这样的音乐听了不自杀才怪,更别说写这种音乐的人了。他问怎么自杀的?我回答吞枪管,扣板机,一声巨吼,脑袋炸开,无比悲壮。扎巴听完笑了,说有更悲壮的,如果死了就天葬,躺在古格遗址大石头上,让秃鹰把自己吃得干干净净。我问为什么要在古格?他回答那儿是他的精神家园,家就在附近,平时遇到生活难题,只要面对那片残垣断壁坐一会儿,立即迎刃而解,神奇的很。我换上郑钧的《回到拉萨》,两人兴奋地大唱好久。

驶过高耸的天格尔峰。傍晚到达库尔勒。

扎巴带我去当地一个土货交易市场。千奇百怪什么玩意儿都有。他认真小心鉴别。在一块残缺不全的木头跟前犹豫好久,据说是从楼兰古城那边搞过来的,要价很高。扎巴盯了好久,感叹楼兰的东西被搞到外面乱卖,让人难过,说这辈子最大梦想就是发现一个类似楼兰或者古格那样的古迹。我们采购了一些牙齿兽皮兽角。晚上宿在客栈大通铺,住客呼噜山响,如同睡在猪圈。

天蒙蒙亮,扎巴就拉起我,上车走人。

小货车驶出库尔勒,驶离国道,驶上坎呵不平的乡镇小路。没多久穿越孔雀河。他说孔雀河连接博斯腾湖与罗布泊,我说可以划船去罗布泊?两人哈哈大笑。聊起罗布泊,自然聊到彭加木和余纯顺。提到余纯顺,扎巴一脸崇敬,说余纯顺改变了他对汉人的看法:以前一直认为汉人不能吃苦,只知道盘踞在城市里,对沙漠里的人冷嘲热讽,余纯顺让他看到了英雄的影子。他说一个愿望就是到余纯顺墓上去瞧瞧,看看英雄的灵魂呆在哪儿。

中午时分,穿越塔里木河到达沙漠公路。

坐在路边,掏出面包矿泉水牛肉罐头大吃大喝。沙漠公路一望无际消失在地平线。扎巴说一直开下去,就是西藏:灵魂比肉体更适合呆的地方。吃完东西躺在路边休息。扎巴一会儿打起了呼噜,我认真听《德州巴黎》专辑音乐。这样的环境氛围,听这个再适合不过。真佩服一把吉他营造出来的博大精深,强大感染力甚至超越了交响乐队。

离开沙漠公路,经历艰难,驶过这团场那牧场,到达喀什。收购到一些喜欢的货品。但没有扎巴提到的豹子牙。对方嘲笑:这年头去哪儿找豹子?扎巴并不泄气。后来经常听见他提到豹子牙。

驶离喀什,经过叶城,到达和田。和田是难得继续保持浓郁新疆风味的南疆小城。竟然很难找到讲流利汉语的。扎巴的维语并不好,为谈生意,跑到一个小学请来一位汉语老师。这位维族老师的汉语半斤八两,不过勉强过关。临走没有什么好感谢的,干脆把那本《伊利亚特》送给她。

《天堂隔壁》 维族老人开的小杂货店

15

到达玉龙喀什河与喀拉喀什河中间地带,塔克拉玛干沙漠边上一个维族老人开的小杂货店。

老人满脸大胡子,跟扎巴很熟,取出一小块刻有古文字的古碑残片。极不寻常的碑文。埋藏它的地方应该更不寻常?立即掏钱买下。老人说是在几十公里外的塔克拉玛干沙漠发现的,有一个快被流沙吞噬掉的古墓群,上次孩子们意外发现的。

我们被探险的念头刺激得热血沸腾,记下地点,立即开车过去。

开到沙漠边缘。一望无际可爱又可怕的沙漠。波浪般的沙纹无边无际摊开去,仿佛在说:欢迎进入死神的怀抱。我望望扎巴,扎巴望望我,两人相视一笑。取下背包,装满水。掏出指南针,带上防沙眼镜,按照老人说的方向走进沙漠。

开始八九公里热情洋溢。两人有说有笑,沙地比较硬,踩上去挺舒服。回头望去,小村镇懒洋洋趴在太阳底下。爬过一个坡再望,小村镇消失,四周横亘着无边天际的沙丘。又走了五六公里,开始吃力。沙地越来越软,经常陷脚。太阳热度突然增大,开始不停喘气喝水。举目四望,千篇一律的沙漠。

扎巴掏出望远镜,念道老人的话四处张望:“一条干涸河床,一片骆驼刺丛,一堵断墙,就是那儿。” 我摊开四肢躺在沙地上,一会儿被迫爬起来,沙子滚烫,找个荫凉地方坐坐都不成,沙漠一览无余全是太阳的领地。我有些动摇。扎巴说河床可能被流沙掩埋,继续走应该会有发现。只好硬着头皮跟他走。又走了三四公里。每一步流沙都没到脚脖子,浑身大汗淋漓。意志开始动摇,不停犹豫。扎巴回头,充满鼓励的眼神望着我。不好丢脸,只好拔脚前行。

突然一只脚陷进沙子,足有一尺多深,身子猛地栽倒在地。扎巴拼命拉住我。两人表情恐怖,以为掉进电影《可可西里》把人吸进去的流沙阱?被他拉出来,一身冷汗。扎巴弯腰查看,挖了几下,流沙松软,继续挖,一会儿挖出结实的河床。我陷进去的地方正是那条被流沙埋掉的河床。不禁对扎巴深深佩服。他拿起望远镜,调整焦距,遥远地平线上,终于发现目的地。两人兴奋不已,大步走去。终于到达。一片完全沙漠化的绿洲。不远处耸立着那堵断墙。与扎巴怀着虔诚的心情走到跟前。我扑嗵一声倒在墙边,不想再站起来。扎巴继续四下打量。

一座土堡。

建筑年代久远,主体墙已经风蚀怠尽,如同雅丹地貌。过去应该是一条交通干道,随着沙漠吞噬被迫废弃。土堡基本倒塌,只有矮矮一截。中间被挖掘过。挖掘人只挖到地基就没了耐心,土堡仿佛正想张嘴向人敞开心扉却又嘎然而止。扎巴取出大袋子,装进去一些土疙瘩、枯木条、带有油彩的泥块、瓦片。这才坐到我身边,长长松口气,表情幸福靠在墙上,抽烟微笑。

我问需要往下挖掘吗?他说不需要。瞅我一脸奇怪,解释说“历史最好的保管方式就是封存”,打算回去告诉负责考古的朋友,让他们组织堪查挖掘,毕竟人家更专业。我调侃,说没准儿埋着特洛伊古城那样的宝藏?扎巴回答无所谓,金钱不是最大梦想,最大梦想是找到第二个楼兰古城,让全世界对这片貌似贫瘠的土地刮目相看。

夕阳如血。沙漠一片沉默。土堡残垣断壁在晚霞映照下,迸发出神奇诡秘的气息。让人靠在这儿不禁热血奔流。历史拥有着一种神奇力量:再伟大的现在也无法将它完全蔑视掉。一直坐到夕阳落山,才依依不舍返回。

晚上睡在维族老人家。

夜里我突发高烧。扎巴拿出退烧药给我吃下,老人也煮了当地偏方,热度总算控制住,扎巴在我身边坐了一夜,眼都没闭一下。第二天高烧已退,低烧不断,浑身不停出冷汗,偶尔呕吐。扎巴只好找到一辆乌鲁木齐方向的车,把我送上车,拜托司机路上好好照顾。

“为什么不一起回去?”我问。

“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办,办完才能回去。”

他小声回答。避开我的目光,低头沉默。

车子缓缓开动。

扎巴唱起了《hey!jude》,边唱边夸张地扭身子,冲我不停挥动双臂。

我也冲他挥动双臂,心里特别难过。

回到乌鲁木齐吊水,第二天退烧。

给柯兰打电话询问扎巴情况,说一切都好,这才放心。

身体有点虚,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驱除寒气。躺在椅子上看书,看累了就听音乐。户外旅行社打电话过来,问罗布泊人数如何?去旅社公告牌查看,除了“疯子!”,又多了两个字“蠢货!”只好回答:“加上我只有三个人”,对方说如果下周凑不齐人数只能取消。我被迫同意。

吃过午饭坐在院子听巴赫的《勃兰登堡协奏曲》。听到一半,突然扔出来一只鞋子,差点砸我身上。一会儿旅社老板走过来,说音量可否小点?隔壁对这种古怪音乐极有意见。只好作罢。晒了一会儿太阳,不小心睡着了。身体虚弱,特容易睡着。醒来已是夕阳西下。肚子咕咕叫,跑到小店吃了一肚子羊肉。

顺着街道走,把胃里腻乎乎的羊肉消化掉。

一口气走到与扎巴去过的小酒吧。钻进去,正在放披头士。我趴在吧台喝着当地啤酒,琢磨着扎巴的行踪,遗憾不能同行。一个醉熏熏的哈萨克人嚷着要听流行歌,吧员只好换碟。我喝完啤酒,安静离开。

顺着街道走。走过一个桌球室,进去瞅了会儿。他们技术还成,打法儿太粗暴,简直是在打棒球。本想劝说应该温和对待桌球这项运动,实在没什么必要,只好悻悻离开。

走在一条大街。霓虹闪耀,一派热闹。不时有人问“朋友要不要找个维族姑娘陪陪?”我受扎巴影响,最讨厌陌生人喊自己朋友!很想反问他们“能给我小费吗?”,可是扎巴不在身边,人家样子凶悍,到底没多少底气。

回旅社坐在院子里,瞅着茫茫夜空发呆。

突然瞅见院子墙上挂着一把破吉他。

宝贝似的取下来,六根弦断了两根,弹不出和弦,只能弹单音。调了半天调不到标准音,只好勉强将就。弹leonard cohen的《so long, marianne》,尝试了一会儿里面精彩的吉他轮指。弹完一时想不起什么,干脆把leonard cohen的老歌全弹了一遍。

放下吉他。呆呆靠在躺椅上,仰头望天,研究了一会儿北斗星。

哼起《那些花儿》:

哼到“我们就这样,各自奔天涯”,想起不不,莫名感伤,竟然热泪盈眶。

此时此境,终于知道,也终于承认,我与不不已经如歌中所唱“各自奔天涯”。从此两人形同陌路,再无关系,再无利害。所谓的感伤眷恋,其实只是个人想像,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事,与不不再无任何关系。应该勇敢大胆开始新生活,不让这份感伤装模作样继续下去。

《天堂隔壁》 生活是自己的

毕竟生活是自己的,不能交到一个叛变投敌的人手里?

已经知道应该交到谁手里。

恨不得现在就交到她手里。

我跑到旅社前台,给家里拨电话。

没人接。继续拨,直到有人接听,是睫毛。

我激动地大喊:“我是管呆,我在新疆,你还好吗?你要不要过来?我们。。。。。。”

电话突然吱吱啦啦怪叫起来。

吵得耳朵难受,只好远离听筒。

再靠近听筒,只听见睫毛“喂喂”个不停,一会儿挂了电话。

我瞅瞅旅社老板,老板也瞅瞅我。

彼此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,不好摔电话,只好作罢。

不知不觉又过了好几天。

突然感觉自己象一只松了线的风筝,可怜巴巴飘在空中。

本来这条线牵在不不手里。不不突然放手。希望睫毛能牵住,却阴差阳错飘到这儿,幸好被扎巴柯兰牵住,如今他们也故意松开似的,一下子很不习惯这种所谓的自由。这种“对于自由的不习惯”,让我陷入沉思。

一直崇尚不自由勿宁死,为什么突然冒出“对于自由的不习惯”?难道需要重新修正以前的观点与生活态度?不知道。只是遇到睫毛还有扎巴以后,很多观念开始慢慢松动,新的想法洪水般冲击着大堤,渴望一泄而出。前所未有渴望自己这个风筝能被什么东西牵住,不要茫然飘乎下去。

我累了。

我需要一个落脚点。

接连几天没消息。

打电话过去,意外听说柯兰办了离职手续。惊讶万分。跑到老二道桥扎巴小摊,柯兰正在神色凄凉收拾东西,远远瞧见我,有点想避开。快步跑到她跟前,柯兰抬起头,吃惊地发现她的眼睛肿得象个桃子,脸色苍白如纸。

心头一紧。

柯兰告诉我扎巴出事了。

扎巴死了。

我呆住了,傻子似的。

柯兰说完再也抑制不住,趴我怀里嚎啕大哭。绝望神情如同即将被沙漠吞噬掉的最后一簇骆驼刺。

第二天,我早早坐上回程火车。

走前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留给了柯兰。她没了扎巴,没了工作,又是孤儿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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